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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黄:逆全球化背景下中国经济未来发展方向

2020-09-01 08:56 浏览:382

  

  虽然整体来看世界全球化状态还没有达到最优状态,无论是中国还是大部分一带一路国家继续全球化的收益依旧大于成本;但是大部分发达国家已经临近甚至超越全球化最优状态,另外在发达国家内部收入不平衡叠加疲软经济的背景下,欧美民粹主义政党获得了选票并通过发起贸易战来转移内部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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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中,全球化进程在人类发展历史中一直扮演着不可缺失的角色,从15世纪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到今天各国之间商品、服务、文化等深层次的交流都离不开全球化的背景。

  20世纪以来全球化的主要动因在于发达国家通过国际经济组织制定更符合自身利益的规则,并利用技术优势抢占全球价值链中附加值含量最高的产业以获取全球经济增加值中的大头。然而全球化也加剧了发达国家内部居民收入的不平等,21世纪以来逆全球化浪潮从发展中国家向发达国家迁移,欧美等发达国家民粹主义滋生并在政治上形成了一股强劲的逆全球化浪潮。

  本文通过建模与实证发现:目前全球化的程度还未达到最优状态,包括中国以及大部分一带一路等发展中国家继续全球化的边际收益依然大于边际成本。面对逆全球化浪潮,中国要重视经济内循环,在保持房地产市场平稳发展的同时有效促进国内的消费需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是仅仅依靠内循环就能够维持中国经济的繁荣与发展。

  中国需要同时注重国际循环。不同以往的是在WTO国际大循环支离破碎的状态下,中国经济将从以往以发展中国家的身份与发达国家之间开展贸易向以较发达国家的身份同欠发达国家之间开展贸易来维持经济速度和价值创造,同时将由技术、产能、资本的输入国转为输出国。

  一、全球化内在动力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全球各国之间的贸易和投资呈现出爆发式增长,其背后的深层次动力是发达国家、尤其是发达国家内部跨国企业的利益。

  1.1 发达国家掌控国际机构,制定有利于自身的国际经济秩序

  美国总统特朗普声称美国贸易代表在签订WTO贸易协定时被欺骗,这些贸易协定为美国带来了巨额的损失。这种说法无疑是非常可笑的,二战之后的WTO、IMF和世界银行都是在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的提议下建立的,这些国际组织所设立的各项规则由于受制于发达国家的影响,其规则的建立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满足发达国家,尤其是发达国家内部企业的利益。

  以国际贸易规则为例,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化贸易规则要求欠发达国家向发达国家开放市场以进口发达国家生产的商品与服务,然而与此同时发达国家却保持了纺织品、食糖等大部分商品的贸易配额。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一方面持续补贴国内的农业导致非发达国家的农民无法与之竞争,另外一方面却频繁指责非发达国家对工业产品的补贴。然而,与发达国家相比,非发达国家的选择有限,要不接受发达国家主导的贸易规则融入到全球化过程中,要不拒绝发达国家主导的贸易规则沦落为世界“孤岛”。其结果是大部分非发达国家被迫接受了发达国家制定的全球化规则以换取融入全球经济的机会,而发达国家借此机会撬开了非发达国家的市场,为本国跨国企业生产的产品与服务提供了新的去处。

  除了制定有利于发达国家群体的全球贸易规则以外,资本自由化流动也成为发达国家掠夺非发达国家的另外一个工具。以拉丁美洲和亚洲为例,随着两个地区多数国家完全开放资本市场,从欧洲和美国涌入大量的投机资本炒作股票、房地产,造成这些地区股票和房地产大幅度上涨,当这些西方国家的热钱赚足收益撤走时,拉丁美洲和亚洲诸多国家爆发系统性金融危机。20世纪七八十年代拉丁美洲的债务危机以及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在很大程度是受到了美联储加息的冲击所致。

  显而易见,无论是全球化的贸易规则还是全球化的资本流动规则,其本质都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于发达经济体内部跨国企业的利益。

  1.2 全球化规则下发达国家与非发达国家经济不平衡加剧

  全球化的浪潮为全球各国的经济增长带来了强大的动力,然而发达国家在全球化浪潮中获取的好处远远大于非发达国家获取的好处。如上一节所述,有利的全球化规则主要服务于发达国家经济体及其内部跨国企业的利益。

  通过收集英国、荷兰、美国、中国、日本、印度、非洲等国家或地区1940年以来的人均GDP如下图所示:

  从上图可以发现:1940年人均GDP相对较高的美国、荷兰、英国等国家,从1940年平均5000美元的水平上升到2018年50000美元,上涨了10倍左右;相反1940年人均GDP相对较低的非洲等区域,从1940年平均754美元的水平上升到2018年1809美元,仅上涨了2.3倍左右。

  其中,日本1940年人均GDP为2874美元,与美国、英国、荷兰等国家有较大的差距,但是截止2018年日本人均GDP达到39287美元,上涨了13倍。而中国也从1940年的562美元上涨到2018年的9780美元,上涨了17倍。然而中国与日本的上涨只是1940年以来上百个非发达国家中少有的特例,大部分非发达国家的增长轨迹都和非洲一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着低速增长。

  由此可见,在全球化浪潮中,有利的全球化规则让发达国家获得远超非发达国家经济体的收益。

  1.3 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简称GVC)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全球分工的现象变得越来越普及,全球化的发展使得我们越来越难找到完全产自一国的商品。一件商品标识为“Made in China”或是“Made in USA” 已经不能单单让人们认定这件产品是百分之百产自中国或是美国,它所能代表的仅仅是它的出口地。在一个普通的电脑中,电池可能来自日本公司,显示器可能来自韩国公司,显卡和处理器可能来自美国,并最终在中国完成组装。像这样最终在中国完成组装的产品最终都会被印上“Made in China”的标识,但其中究竟有多少零配件产自中国并不能简单的从“Made in China”上看出。

  继续使用电脑做例子。一个电脑制造商如果需要制造一台电脑那么他就必须去考虑从哪些公司购买一部电脑所需的零配件。而当电脑制造商选择的零配件高于市场同类产品时,零配件所赋予电脑的最终价值也将随之增加。例如,电脑制造商在选择电脑芯片是选择了200元而不是100元的并最终因此把电脑价格提升120元,其中这20元就被成为附加价值(Added Value)。以此类推,在电脑的其他配件上也会出现这样的产品附加值,同时,在这些零配件制造的过程中同样涉及到附加值;比如,英特尔(Intel)公司将芯片原材料(硅)制造成芯片成品所产生的附加价值就是芯片价格减去硅以及其他必要支出。综上所述,产品附加价值可以理解为生产方通过加工生产等活动在原始原料上新增加的价值。至此,一个商品最终在中国还是美国完成制造被打上“Made in XXX”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个企业/国家最终在这件产品上赚取了最大的利润。因此,在近十年中使用全球价值链衡量一个国家水平的概念变得越来越普及。本文将用中国与日本、美国等发达国家的GVC指数进行计算比对。

  全球价值链模型(Global Value Chain)

  在全球价值链的概念中有两种模型:

  1. 全球价值链参与指数(Global Value Chain Participation)GVC Participation = IVab/Eab + FVab/Eab。

  2. 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Global Value Chain Position)GVC Position = Ln(1+IVab/Eab) – Ln(1+FVab/Eab)。

  Koopman(2010)在两种模型中,前者用于展示某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参与程度,如果数值越高则该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参与程度高,越低则相反。在第一个模型的基础上,为了更好的诠释某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国际分工地位,Koopman(2010)提出了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该指数的大小用于分辨某国或产业在价值链的上游、中游、或是下游。(上、中、下游由产品附加值决定)

  在模型中(IVab/Eab)为前向参与度而(FVab/Eab)为后向参与度。前向参与度为a国在b产业为全球其他国家出口产品提供的增加值比重而后向参与比则为a国在b产业出口中包括的国外中间商品增加值占比。

  模型解释:

  IV:中间产品出口的国内增加值(Domestic Value Added in Exports of Intermediate Product)

  E: 出口增加值(Value Added Exports)

  FV: 国外增加值(Foreign Value Added)

  在此模型下,我们将逐一对中国、德国、日本、英国、美国进行GVC 全球连参与度指数以及地位指数的计算。在与中国对比的国家中我们均选择了强于中国的发达国家是为了更好的展示中国的上升空间。选择德国以及英国是因为其经济规模可以代表欧洲板块,日本则可以代表亚太,而美洲则有美国代表。

  数据来源:

  在本文中所涉及的数据均来自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数据库中的TiVA(Trade in Value Added)分类。

  为了更详细的看出中国与各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此处将产业分为两个等级:低、高。此处分类法则来自欧洲统计局(EuroStat)的研发投入与产出模型。

  在两个类别中各甄选了四个大产业作为代表,其中:

  低端:农牧(林木畜牧)、食物(包括烟酒等)、纺织(包括皮革)、木类(纸、硬刷品)。

  高端:计算机等电子产品、金融和保险、信息交流、其他商业服务。

  全球价值链参与指数:

  上图为中国对比美国在低端产业和高端产业的走势图(2005-2015)从图中可以看出在低端产业部分中国和美国基本持平,主要是因为中美两国国土面积均排世界前列,粮食生产量常年处于高位。

  从高端产业部分可以看出,美国长期高于中国,但自2008年开始,中美在高端制造业的距离逐渐缩小并在2010年开始保持稳定。这意味着在高端产品/服务中,中国获取的附加价值比例在不断增加,简单来说,中国在高端制造业中所获得的利润占比在逐年上升。

  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

  上图为中国对比美国在低端产业和高端产业的走势图(2005-2015)。从图中可以看出在低端产业部分中国的指数高于美国不少,这说明中国处在全球价值链的下游。在高端产业中,美国的指数远超中国,这意味着在高端产业中美国处在核心领导地位。

  结合国情从全球价值链参指数得出:中国需要保持低端产业链的参与度,因为中国必须首要解决国内温饱问题,保证粮食价格长期处于可负担价位,至此,产品增加值不会太高;而美国也面对类似的问题。在高端产业方面,中国由于科技创新落后于美国导致指数低于美国,但若中国可以保持目前的增长态势,那么中国会越来越接近美国。在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可以看出,美国在高端制造业的比重大于中国,并在低端产业中小于中国。

  在当前背景下,中国如果希望在高端产业有所突破就必须面临欧美等发达国家的科技限制。为了维持中国目前的经济增长同时保证高端产业的继续上升,中国必须同时发展上游和下游产业。在上游产业,保持对科技研发的投入同时继续引入外国先进技术,只有继续保持科学技术正增长才能使得产品附加值增加,而产品附加值的增加是促进中国进行产业升级的最大核心动力。在低端产业中,中国则需要继续保证现有的拓张速度。在近几十年来,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离不开以低端产业为主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所获得的贸易顺差是中国近20年快速积累财富的重要因素。因此,维持低端以及中端产品的贸易出口量是保证中国产业升级的基石。

  二、全球化面临的挑战

  全球化规则的不平等性一直被非发达国家所诟病与抵制。1999年WTO西雅图会议期间,大量的反对者进行大规模的示威游行标志着逆全球化浪潮的起点,然而由于抗议者大多来自于非发达国家,其抗议并不能对全球贸易规则的制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也并未对全球化进程产生太多的负面冲击。

  然而近年来全球化的反对者逐渐从非发达国家向发达国家转移,2016年特朗普当选以及英国脱欧标志着逆全球化的高潮。全球化进程面临着越来越多的挑战。

  2.1 发达国家内部收入不均衡

  (1)发达国家收入不均衡持续加剧

  逆全球化浪潮从非发达国家向发达国家转移的一个核心原因在于:虽然发达国家在全球化进程中获得了较大比例的利润,但是在发达国家内部不同阶级之间的分配却极度不均衡。

  通过上图可以发现:1990年以来的30年期间,美国家庭收入中位数几何平均增速为0.5%,美国通货膨胀几何平均增速为2%,这意味着在扣除通货膨胀后,美国家庭收入中位数的实际增速为负值。

  然而对比美国1990年以来30年间的GDP增速发现,美国GDP几何平均增速为4.36%,远远大于同一时间段内美国通货膨胀几何平均增速2%。

  上面两个结论呈现出矛盾的现象:一方面1990年以来美国GDP同比增速远远大于CPI同比增速,另外一方面1990年以来以来美国家庭收入中位数同比增速远远低于CPI同比增速。这意味着虽然1990年以来美国实际GDP快速增长的同时,超过50%的家庭实际收入反而在下降,也就是说大部分美国家庭并没有从美国快速增长的GDP中获益。

  另外一方面,美国的富人收入增速却呈现出截然相反的走势,以福布斯美国400富豪的财富值来看,1990年美国400富豪的财富值为2200亿美元,2019年美国400富豪的财富值为2.96万亿美元,这期间内美国400富豪财富值几何平均增速为8.28%。

  由此可见,虽然近30年来美国GDP实现了4.36%的几何平均增速,然而大部分收益流向了富豪群体,少部分收益流向美国大部分家庭,呈现出美国400富豪收入远超美国GDP增速与通货膨胀的同时,美国家庭收入中位数增速远远低于美国GDP增速与通货膨胀的现象。

  美国这一现象并非特例,目前发达国家群体普遍面临着相似的困境:在过去25年期间,德国的基尼系数增加了22%,加拿大增加了13%,英国增加了13%,意大利增加了8%,日本增加了6.4%,显示出整个发达国家内部富豪群体和大众收入增速之间出现了显著的分歧与差异。

  (2)收入的不均衡的深层次原因

  造成这一现象的深层次原因在于全球化允许资本和人员在全球范围内自由的流动,然而资本的流动速度远远高于人员的流动速度:美国的资本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好的投资机会,并快速流入预期收益率较高的项目;与此同时,虽然人员也可以在全世界范围内自由流动,但是人员流动依然受到众多主观和客观因素的影响,因此人员流动的速度远远低于资本流动的速度。其结果是美国的资本流出美国在全世界范围内投资获取高额的收益,实现财富的快速增值,然而美国的蓝领工人及中产阶级的流动速度不足,依旧待在美国。

  从下图可以发现:1949年以来,美国持续多年成为全球移民净流入国家第一名,每年有大量的的人口从其他国家流入到美国,另外一方面美国净国际投资头寸呈现出加速流出的迹象。

  大量资本的流出对于资本拥有者来说意味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更多新的机会,获取更高的收益率,然而对美国国内的居民来说,这意味着本该在国内的投资流向了国外,这些投资原本能带来的就业机会也流向了国外,这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跨国企业与雇员谈判的筹码,跨国企业的管理层能够通过投资海外的方式来压低美国国内雇员的薪酬。

  另外,大量的移民流入美国,与美国本土的居民抢占工作机会,导致美国国内的就业环境更为激烈,美国居民在与跨国企业沟通薪酬时处于更不利的地位。

  (3)收入不均衡背景下崛起的民粹主义

  随着发达国家内部富人与中产阶级、蓝领工人之间收入差距的不断加大,发达国家的中产阶级和蓝领工人逐渐滋生了民粹主义思潮。

  2016年特朗普的上台就是美国民粹主义的代表,特朗普提出的“让制造业回流美国”、“对中国等国家征收关税”都是为了更好的迎合美国国内中产阶级和蓝领工人的诉求,寄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短期内提升美国国内的就业机会和工资水平。另外,特朗普提出的“移民政策”,通过修建高墙阻止墨西哥移民进入美国等措施,试图减少流入美国的移民数量,进而降低美国国内就业的竞争局势。

  另外,2016年英国公投脱欧、2018年意大利民粹主义政党上台等显示出发达国家的收入差距正在带来新一波的民粹主义思潮,这些民粹主义思潮的核心在于逆全球化:因为正是全球化“掠夺”了发达国家中产阶级和蓝领工人的就业岗位,那么也必须通过逆全球化来恢复发达国家中产阶级和蓝领工人应有的利益。

  2.2 持续疲软的经济

  尽管1990年以来,美国家庭收入中位数增速低于同期通货膨胀增速,美国大众与美国富豪之间的收入差距在持续扩大,但是美国经济的快速增长掩盖了这一矛盾:只要经济快速增长,那么美国家庭收入的名义增速依旧是正数。

  除此之外,虽然1949年以来大量的移民持续流入美国,但是美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也带动了就业岗位数量的快速增长,使得外来移民与美国本土居民之间的矛盾冲突隐藏了起来。

  然而,这两个矛盾随着2008年次贷危机的爆发而逐渐加剧,2008年以来美国、英国、德国、法国等西方发达国家的GDP实际同比增速始终没有恢复到次贷危机之前的水平:

  从上图可以发现:2008年之前,美国、英国、德国、法国等西方发达国家的GDP实际同比增速平均值维持在2.5%左右,而2008年之后,这一数字下降到1.3%左右。

  长期疲软的经济,让贫富差距和移民这两个矛盾变为尤为突出,而每次经济衰弱的时候,美国政府就倾向于发起贸易战来转移国内矛盾,下图是1950年以来美国GDP增速与美国反倾销年度数量统计趋势图:

  通过上图可以发现:当美国GDP同比增速较高时,美国反倾销年度数量较低,反之亦然;即美国GDP同比增速与美国反倾销年度数量呈现出典型的跷跷板效应。2008年次贷危机以来,美国及欧盟等国经济增速远远低于次贷危机之前的水平,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加大了美国政府掀起贸易冲突的动力。

  三、全球化的内在经济动力依然存在

  2016年特朗普当选为美国总统及英国脱欧标志着逆全球化浪潮的开启,而2018年以来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则逐渐将逆全球化推向了高潮。与此同时,关于全球化未来的走向以及中国在这种复杂的政治经济环境下该何去何从尚处于混沌之中。

  虽然全球化的短期趋势受到发达国家民粹主义的影响而有所放缓,但是长远来看,全球化为全球经济带来的利益依然大于维系全球化的成本,内在的经济利益将推动全球化向着继续深入的方向迈进。

  3.1世界全球化程度还未达到最优状态

  根据柯布道格拉斯函数,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人均GDP与该国的的技术、劳动力投入有关,本文在柯布道格拉斯函数的基础之上进行了一系列调整以搭建以下模型:

  在上述模型中,

  代表i国在t时刻的人均GDP;KOFGI代表瑞士苏黎世理工学院经济研究所(KOF)1970年开始发布全球化指数,该指数对全球215个国家和地区的全球化水平进行年度评分;

  代表i国在t时刻的高等院校入学率水平;

  代表i国在t时刻的资本投资完成额。

  通过个体固定效应模型回归,其结果如下表所示:

  通过上表回归结果可以发现:

  (1)KOFGI回归出来的系数为0.071934,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显示出全球化的推进对全球人均GDP均有正面的促进作用;

  (2)KOFGI的二次方回归出来的系数是-0.000854,且在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显示出全球化的推进同时也会对人均GDP产生负面影响。

  (3)根据KOFG及其二次方回归的方程进行核算可以发现,在KOFGI达到84之前,全球化程度的提升将促进全球人均GDP的增长;而KOFGI在84之后,全球化程度的提升将降低全球人均GDP的增长。

  下图是根据KOF编制的全球经济全球化指数以及其两个组成部分:世界贸易全球化指数和世界金融全球化指数的走势图:

  通过上图可以发现:1970年以来,世界经济全球化指数从37.1上升到2017年的59.0,处于持续增长的趋势;但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化指数的增长几乎处于停滞的状态。

  根据上述的研究可以发现,在全球化指数处于84之前,全球化程度的加深带来的经济利益要大于成本,截止2017年KOFGI只有62.1,这意味着在当前时点继续推进全球化有利于继续提升全球人均GDP水平。

  3.2 中国和一带一路国家是未来50年全球化的主力军

  从世界全球化程度来看,目前世界全球化程度还没有达到最优点,继续推进世界全球化程度有利于提升全球人均GDP水平。然而不同国家的全球化程度存在较大差异,这决定了不同国家继续推动全球化的收益和成本有显著的差异。

  首先,绘制中国和世界全球化指数1970年以来的变化趋势如下图所示:

  通过上图可以发现:中国1970年的全球化指数为21.7,落后于同一时期世界全球化指数38.4,但是经过50年的快速发展,中国的全球化程度快速提升;截止2017年,中国全球化指数为65.1,同一时期世界全球化指数为62.1,中国的全球化程度已经超越了世界全球化程度。除此之外,无论是中国还是世界全球化指数均小于84这个最优点,这意味着无论是站在中国视角,还是站在全球的视角,都有足够的经济动因去推动全球化程度的进一步加深。

  横向来看,收集60个主要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2017年的全球化指数:

  表3.2 60个主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2017年的全球化指数

  在图3.2中显示了60个主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全球化指数数据,可以发现仅爱尔兰、加拿大、葡萄牙等16个国家的全球化指数超越了84,其他44个国家的全球化指数均在84之前。这意味着除了爱尔兰等16个国家以外,其他国家的全球化程度还未达到最优点;当然在全球化指数低于84的国家中,美国、波兰、意大利等国家的全球化指数已经非常接近84,而巴西、印度、中国等国家的全球化指数与84还有较大距离。

  除此之外,通过图3.2还可以发现,在60个主要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中,有36个国家属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蓝色字体标注),且有33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全球化指数低于84,这意味着这些国家的全球化程度的提升有利于该国家人均GDP的提升。

  四、中国经济的未来

  在过去的几十年全球化进程中,欧美日等发达国家依靠不公平的国际经济秩序以及资本优势、人才优势、创新优势从全球化经济中赚取大部分的利润,而中国等发展中国家则依赖土地、劳动力等廉价优势融入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价值链中从事低端制造和组装来获取少部分利润。

  在全球化市场停滞的状态下,中国遭受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的贸易制裁和科技封锁,国际大循环的分工和价值链缺失需要得到弥补,但是全球化的方向要继续保持不变。未来全球经济可能由国际大循环向区域市场转变,如东亚区域、拉美区域、东南亚区域等国际贸易区域格局转变。中国从以往以发展中国家的身份与发达国家之间开展贸易向以较发达国家的身份同欠发达国家之间开展贸易来维持经济速度和价值创造,在这个过程中中国能够在过往不公平的经济秩序基础之上搭建更公平平等的区域经济秩序,并建立相对欠发达国家和地区资本、科技、人才、创新优势以便于能够持续的将技术、产能、资本输出到相对欠发达国家。目前中国相比一带一路以及东南亚大部分国家在资本、科技、人才、创新方面具有相对的优势,但是欧美日韩等发达国家经济体同样也具备这些优势,中国能否利用全球第二大消费市场的地位和巨大的潜力来领导区域一体化经济搭建更为公平合理的经济秩序,并在战略新兴产业领域形成独特的人才、技术、创新优势是当前中国经济在国际市场上面临的一个巨大的挑战。

  除了国际区域市场以外,国内市场的终端消费受制于高房价的挤出效应而无法有效释放居民的消费潜力,导致国内循环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失去源源不断的动力;与此同时,高房价还捆绑了地区政府财政收入和居民持有的大部分资产,因此如何在避免房价大幅度波动的前提下释放居民的消费潜力是中国经济在国内市场上面临的重大挑战。

  4.1 提高研发投入比例,向全球高附加值产业链转移

  全球产业链从上到下分别是研发、设计、物流、制造组装、市场营销、服务,其中制造组装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中游,也是全球产业链中附加值最低的位置,在2000年中国加入WTO之后依靠人口红利快速融入全球产业链中,并在全球产业链中扮演制造组装大国的角色。

  根据上图OECD编制的微笑曲线,在全球产业链的两端附加值最大,例如左边的研发、设计、物流和右边的服务、市场营销及物流,而在全球产业链中间的制造组装领域的附加值最低。除此之外,上图的虚线表示1970年全球产业链的附加值分配,而实线代表2000年全球产业链的附加值分配,可以发现相比1970年,在2000年的全球价值链分配中,微笑曲线左右两端的产业分配到的附加值比例更大,而处于全球价值产业链中间的制造组装领域附加值比例变得更小。

  因此,在逆全球化浪潮以及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的背景下,中国需要向全球产业链的两端转移,其中全球产业链的上游包括研发、设计及核心零部件,这些领域需要大量的研发投入以形成产业竞争力,近年来我国在不断提升研发投入的比例:

  通过上图可以发现:1996年以来中国研发投入占GDP的比例一直处于上升的趋势,截至2018年,中国研发投入占GDP的比例达到2.19%,超越了澳大利亚和欧盟等发达经济体研发投入占GDP的比例,但是与美国和日本依旧存在较大的差距。

  虽然与每年的研发投入比例与美国、日本差距较大,但是奇怪的是中国的PCT申请量在2019年却能首次超越美国成为全球PCT专利申请量最大的国家。

  通过上图可以发现:1985年以来中国PCT专利申请量一直处于较低水平,直到中国2000年加入WTO融入全球产业链之后才开始爆发式增长,截止2019年中国PCT专利申请量为59005件,超越日本、美国成为全球PCT专利申请数量最大的国家。然而奇怪的是中国近年来一直处于知识产权逆差:

  通过上图可以发现:1997年以来,中国知识产权进口增长幅度远远大于知识产权出口增长幅度;截止2019年中国知识产权进口金额343亿美元,出口金额66亿美元,知识产权贸易逆差达到277亿美元。这与中国是全球PCT申请量最大的国家不匹配,但是与中国目前研发投入比例与美国、日本之间的差距是吻合的。

  之所以会出现中国PCT申请量全球第一,但是中国的科技实力与知识产权出口不尽人意的原因在于中国的研发投入比例与美国、日本还有很大的差距。另外,中国目前的PCT申请量过于追求数量而忽略质量,且出现了通过PCT申请来骗政府补贴的现象,因此需要加大对PCT的质量审核,并对相关PCT进行分时间段补贴的方式。

  另外,政府层面对于PCT的补贴需要更有针对性,针对某些战略性新性行业,据中国知识产权局发布的《2019年中国专利调查报告》显示,目前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从海外技术引进较难的比例为12.5%,而非战略新兴产业从海外技术引进较难的比例为8.9%,这主要是因为欧美日等发达经济体在战略新兴产业中还不具备绝对优势,担心被中国超越,因此对这些战略新兴产业的技术转移设置了障碍。这些战略性新兴产业也是我国在高端技术领域对欧美日等发达国家经济体弯道超车的关键产业,中国政府可以在这些战略新兴产业的研发进行政策扶持,并加大对这些产业PCT的针对性补贴:

  从上图可以发现:材料技术行业,计算机与通讯技术、电子技术行业和生物技术行业是目前战略新兴行业中我国从海外技术引进难度最大的三个行业,也是我国需要加大研发投入和PCT针对性财政补贴的行业。

  4.2 在货物贸易出口基础之上打造服务贸易出口大国

  据统计,货物贸易每产生100亿营业额,有25%左右的增加值,而服务贸易每产生100亿营业额,有70%左右的增加值。中国在进入WTO之后,其商品进出口贸易出现了大幅度的增长,且同时维持较高的贸易顺差,为我国经济发展提供了强劲的动力。

  然而,与此同时,我国服务进出口的贸易逆差持续扩大:

  如上图所示:在2010年以来,我国服务贸易逆差呈现出加速扩大的趋势,截止2018年我国服务贸易逆差为-2582亿美元,按照70%的附加值来计算,则意味着我国服务贸易逆差为海外其他国家贡献了1807亿美元的增加值。

  与此同时,在2018年我国商品服务贸易顺差为3518亿美元,按照25%的增加值,意味着我国商品服务贸易从海外其他国家获取879.5亿美元的增加值。

  根据上表可以发现:在2018年虽然我国商品贸易顺差金额大于服务贸易逆差金额,但是由于商品与服务的增加值有较大差异,实际上2018年我国商品与服务整体增加值为负数。

  实际上服务贸易并非单独存在的,服务贸易的发生通常与商品贸易相伴相随,例如国际运输、国际保险和再保险、国际咨询服务、国际租赁等,这些服务贸易都是开展国际商品贸易的的必须品。根据1988年蒙特利尔会议,服务贸易必须要具备四个条件:服务和支付的跨境流动、交易的不连续性、有限的服务时间和目的具体性,然而我国目前尚不具备资金自由跨境流动的体系,这导致在我国的国际商品贸易进出口中需要的服务贸易只能外包给海外其他国家或地区。因此,我国可以选择在自贸区,打通服务和支付的跨境流动,并依托我们每年据年的商品进出口贸易来拓展我们服务贸易的产值。根据2019年的服务贸易数据,假设在未来我国服务贸易实现收支平衡,则可以带来1807亿美元的增加值,换算成商品贸易为7228亿美元,是2018年我国贸易顺差的两倍。

  4.3 控制房价横盘,释放国内居民消费需求

  2000年以来,中国融入全球产业链中并成为全球价值链中的重要一环,下图是WTO根据供应端编制的全球价值链(GVC)关系图:

  通过上图可以发现:从2000年到2017年,中国逐渐成为全球三大供应链中心,并且作为另外两个中心德国和美国之间的重要连接点。

  然而中国在需求端的位置却与中国的经济地位和全球三大供应链中心不符,下图是WTO根据消费需求编制的全球价值链关系图:

  通过上图发现:从2000年到2017年,中国的消费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并没有显著的变化。

  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消费地位远远不及其在生产端的地位,主要原因在于中国居民的收入都流向了房地行业,而非流入实体消费品行业:

  通过上图可以发现:我国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同比增速在大部分时间都远远低于个人住房贷款余额的同比增速,这意味着居民买房加杠杆的速度远远超过自身收入水平的增长,房地产资金对中国居民的消费形成了挤出效应。

  横向对比来看,与中国临近的发达国家或地区在人均GDP达到1万美元时的消费率如下图所示:

  通过上图可以发现:与中国台湾、韩国、日本相比,中国大陆在人均GDP达到1万美元时间的消费率较低,只有37%左右。

  因此,如何引导资金从房地产市场流入消费品市场是促进我国内需,进而将我国打造成为全球需求端的中心是当务之急。

  然而,引导资金从房地产市场流出需要谨慎对待,一方面来看,目前我国各地政府对土地出让金的依赖度较高,下图是我国2001年以来土地出让金占财政比例的走势图:

  通过上图可以发现:2001年以来我国各地政府土地出让金占财政比例一直处于较高位置,截止2019年年底我国各地政府土地出让金占财政比例为41.8%,表明地方政府财政对土地出让金的依赖度较高。

  另外一方面,据央行统计,我国居民75%的资产都在房地产上,这就决定了一旦房地产出现暴跌现象时,无论是地方财政收入还是居民资产都会大幅度缩水,这将对我国经济和居民收入构成巨大威胁。因此,在挤压房地产泡沫的同时,必须保证房地产价格的横盘震荡,不能允许房地产价格继续暴涨以吸引更多资金流入,也不能允许房地产价格暴跌对地方政府收入和居民资产构成威胁,在这种横盘震荡的背景下引导资金流入消费品领域。

  五、结论

  综上所述,虽然整体来看世界全球化状态还没有达到最优状态,无论是中国还是大部分一带一路国家继续全球化的收益依旧大于成本;但是大部分发达国家已经临近甚至超越全球化最优状态,另外在发达国家内部收入不平衡叠加疲软经济的背景下,欧美民粹主义政党获得了选票并通过发起贸易战来转移内部矛盾。

  总的来说,没有中国的世界和没有世界的中国都是不理性的,中国的经济结构仅仅依靠内循环难以持续繁荣,在逆全球化浪潮中中国为了保持经济继续快速发展并快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需要在以下几个层面发力:

  首先,对外作为区域一体化的领导者和推动者,重点推进中国与一带一路地区的自由贸易协定,向一带一路国家输出资本、基建和产能。通过相对的技术优势、制度优势、资源优势、人才优势去赚不发达国家的钱,也帮助不发达国家获得发展。

  其次,对内保持房地产价格的横盘震荡,引导资金流向消费品领域,将我国打造成为世界第三个需求中心。

  第三,通过教育体制改革、科技体制改革提升创新的经济原动力和研究方向的自由度;加快研发投入比例并对计算机、生物技术、材料技术等战略性新兴产业进行针对性财政补贴和PCT奖励,同时压缩某些非战略性、差距较大的尖端科技投入,实现中国高端产业的弯道超车。

  最后,继续扩大制度红利,通过深化改革,重点推动市场元素的市场化配置,市场主体的市场化功能,政府运行机制的服务化改进,在市场管理上加大监管,在产权保护方面完善法律救济功能,尤其要克服“体制性利益集团”对深化改革的阻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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